我们去的是位于西藏山南地区的浪卡子县,采访羊卓雍错的几个水文站。羊卓雍错藏语意为“碧玉湖”“天鹅池”,是个高原堰塞湖,也是西藏三大神湖之一,位于雅鲁藏布江南岸,湖面海拔4441米,面积678平方公里,是喜马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内陆湖。
汽车翻越海拔5030米的岗巴拉山口,羊卓雍错就在面前。连绵不绝的山峦簇拥着明镜一般的羊卓雍错,千年冰雪融化在群山之间,蓝天白云掉进了湖水中,惊讶了我们的双眼。从岗巴拉山口直下,沿着弯弯曲曲的毛坯公路,环湖颠簸行驶,白地水文站就在羊卓雍错边。
他叫米玛次仁,是白地水文站站长,高个儿,短发,皮肤黝黑,身着灰色防风服,厚底波鞋,细眯的眼睛透出一股坚韧的男人味。
水文站其他3名职工齐刷刷地站在房前一棵大树下,憨憨地朝人微笑。房门前绿意盎然的树,是米玛次仁的骄傲,这是1974年水文站建站时,当地藏民们种下的。在这个海拔4441米的地方长成大树不是件容易的事,这棵树见证了这个高原水文站的昨天与今天。“大多数小站连一棵树都不长,前几年我从拉萨带了些树苗,成活了四成,我很满足了。”米玛次仁脸上闪现着幸福的神情。
1985年,16岁的米玛次仁初中毕业,通过招工进了这个没有人愿意来的小站。一晃快30年了,从一个对水文一无所知的小青年到现在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水文,米玛次仁很满意自己目前的工作。“我的眼睛就是测量器。”尽管如此,但每天上午8点、下午2点、晚上8点的水文测量数据,米玛次仁和他的同事们从不落下。墙上贴满了“大断面计算表”“百叶箱查算表”“冰面查算表”等各种数据表格,这些都是他们提供的珍贵的水文数据。
“现在这里的条件好多了。”米玛次仁满足地说。这个远离尘嚣的高原小站,2006年才通电。刚参加工作时,蜡烛跟粮食都是定量的,一个月6根蜡烛,晚上,米玛次仁常常将灯芯剪到最小,借着微光去湖边测量蒸发量,一个月下来,能省下半截蜡烛。记忆最深的还有干渴,每天花3个小时去找水源,好几公里的路程,靠扁担挑,衣服被汗水浸出一圈圈盐渍,口渴时也舍不得喝水桶里的水,常常是为节省一口水,大伙儿相互推让。
1989年,米玛次仁在普莫雍错的堆村小站上工作了4年。这里海拔5009米,是全国海拔最高的水文站,条件极其艰苦,方圆十里没有村庄,道路几乎不通,山下的水文中心站3个月送一次菜,送的也就是土豆、萝卜等这些极易储存的蔬菜。每到大雪封路,好几个月送不来蔬菜和粮食,断粮、断菜、断水的恐慌,让人很绝望。米玛次仁硬着头皮去藏民家里讨来糌粑裹着雪吃来解饥渴。孤独的时候,他就对着手摇发报机说话,渴望着山下的回音,希望有种神奇的电波,能听他的倾诉,能与他对话。
“这样艰苦的环境,你当时怎么要去?”
“当时单位派我去的时候,心里是不愿意的,但总得有人去,不如自己痛快地去。”米玛次仁语气很坚定。
“你平时多长时间回次家?”
“平时两个月回一次家都算奢侈了,汛期的时候,5个月才能回一次家。”
作为水文站的负责人,米玛次仁的责任心很强,每天的测量数据,他都必问,严格监督、检查,不允许错一个数据。虽然水文经验丰富,但他总觉得自己文化水平低,常常抽空闲时间走好几里路,到藏区找大学生村官帮助自己提高文化水平和业务能力。从1998年当站长以来,米玛次仁所负责的几所水文站上报的数据表格质量很高。2008年10月,米玛次仁被评为“全国优秀基层水文职工”。
今年46岁的米玛次仁一直有一个心愿,他想入党。问他为什么一直不递交入党申请书,他说自己的条件离党的要求还有距离。
“为什么要入党?”
“带头多干活,干好活。”
“你还有什么梦想?”
“我想去内地看看大的水文站,学习现代化的水文工作技能。”
墙壁上的“自记雨量计降水摘录表”占了很大的空间,一只转经筒静静地搁在表格的下方。米玛次仁心里一直很遗憾,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。女儿面临高考,他却不能回去,哪怕陪女儿半天时间。每年的八月雪顿节是拉萨藏节中最热闹的节日,却正值主汛期,米玛次仁已经10多年没有过自己民族的节日了。
转自《中国水利报》